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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大水

(年庐江县同大圩、石大圩抗洪纪实)

一:前言

年,农历2月初,巢湖西南的石大圩。

麦苗,在乡村的田野里铺展开去,荡起流动的、绿色的波浪。间或有一两块油菜花,镶嵌在麦田的中央,突显出一格一格的明黄。天空瓦蓝,四野静寂,阳光在无声地流淌。麦子的叶尖轻轻垂下,把浓浓的阳光抖落进它们脚下的土地。

大地暖和了,一切都醒了。

此刻,我伫立在一处特别的地方。大半年前,年7月22日上午八时许,这里腾起一道石破天惊的巨涛,久久积蓄着巨大能量的洪水,终于瞅准了这条大堤的薄弱处,破堤而入,狂泻而下!

风,划过我站立的身体,擦出嗡嗡的声响。今天是东南风,跟那天的水势一致,那天的洪水也是自东南而下。只不过,风没有形状,风只在天空飘飞。而洪水却贴地奔突,如千军万马的突袭,势不可挡。

刚刚恢复的大堤高低不平,我站在一个突出处,回忆当天的那个现场视频,那一条水龙奔突而出,溃口处,正在附近作业的三台挖掘机,被先后推入缺口。抢险的人们试图利用挖掘机的沉重身躯,去阻挡汹涌的洪水。

石大圩,就在那一段不到一分钟的视频里,在一片惊呼声中,突然溃决了。狼奔豕突的洪水咆哮而入,重达三十多吨的挖掘机,在洪水的巨大声浪里丢盔弃甲,几番翻滚,没影了。

二:石大圩溃堤

(1)平静的上午

年7月22日上午,我在经历了无数的担心和焦灼后,一大早,便驱车返回家乡。而在前两天,家乡的同大镇政府,正式发布了全镇人员紧急撤离的命令。

年,那个长达两个月的梅雨天,是一个纠缠不清、粘粘乎乎的魔鬼。它油腻又猥琐,去了又来,停了又下,不急也不慢。这几天小雨绵绵,那几天又中雨夹着暴雨,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这哪叫天啊,就是个筛子啊,漏了!”这是家乡人对那个雨天的形容。

家乡同大镇位于巢湖西南,辖同大圩石大圩两大圩口。早前,同大圩境内设四个乡,良田七万多亩,人口过六万。石大圩境内原设三个乡,人口过三万,良田五万多亩。石大圩和同大圩一南一北,东西走向的小南河,是两大圩口的分界线。

地处圩区的同大圩石大圩,每年一到汛期,大堤上的每一次惊险,都在时刻敲打着上上下下紧绷的神经,漫长而潮湿的雨季,漫溢着难熬和紧张。

最新的汛情是:长江上游持续强降水,水位一路高歌。先是逼近警戒线,再是一涨再涨,一再刷新纪录。跟着一举越过年、年、年水文记录。接着又轻松超越年记录,随后,在部分江段再度刷新,超过年记录,百年不遇。

而位于江淮腹地的巢湖,受长江水位顶托,不泄反进。

巢湖,上接大别山部分来水及江淮分水岭以南部分来水,下承沿湖大大小小圩口的排涝。此时的巢湖,像一个吃撑了的大肚子,不堪重负了,它疲累而又急促地喘息,它要减负,要寻一个突破口。

流入巢湖的白石天河和杭埠河。是承接上游大别山和本县部分来水重要河道,两条河道的水位,在一天一天暴涨。杭埠河,顺同大圩西边直流而下。白石天河,沿同大圩东南蜿蜒流淌,而同大圩正北面,是碧波连天的百里巢湖。同大圩,恰好处在两条河流和巢湖的包围之中。

此时的同大圩,三面环水,如同一张巨大的荷叶,漂浮在滔天浊浪中。

而石大圩的南边,是白石天河的中下段。两大圩口的水位早就越过了警戒线,防汛形势十分严峻。

自合铜公路一路向南,越过杭埠河大桥,家乡的村庄稻田便扑入眼帘。乡村道路上罕见的空旷,不见行人,也少有车辆。家家户户大门紧锁着,两扇门缝处贴着红色封条。偶尔,也见到一两个老人倚在门前,呆呆地瞅着空荡荡的马路。

早在前两天,人们大都撤离了,村庄里一片宁静。

车窗外,各种造型的别墅式小楼一闪而过。它们在打扮着乡村的时尚,也在宣示着主人的富有。家乡人喜欢建房子,从当年的土墙草房到砖瓦房,再到楼房。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房子也在不停地更新换代。在农村,房子,是乡亲们终生的劳动成果。

路边的房子越气派,我的心情越沉重。如果,同大圩这一回挺不住了,这些承载着家乡父老乡亲们终生汗水的房子,将瞬间被洪水吞没。

那条环形大圩堤,那条维系着数万人生命财产的同大圩大埂,它能抵御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吗?

我驱车来到同大圩最薄弱的那一段,这里是原南闸乡南闸村。白石天河流到这里,离巢湖不远了。下游的河道总是宽阔的,而正是因为宽阔,洪水就更加无拘无束、信马由缰。

这里距我的住家约四五公里,但我对这一段大堤并不陌生。我在这里挑过圩埂。早些年,每年的冬闲和春闲,同大圩都有冬修任务。冬天,庄稼收完了,冬小麦和油菜都种下去了,上面就有任务分派。那时候,挑圩埂不用动员,到时候就去上埂,自带粮草被子,每年如此。

于是,同大圩每一条村路上,都急急行走着上埂的乡亲。他们挑着土篮,一头是稻草,一头是大米和被子。有的妇女还不忘带上针线活。

往往,一段工程就得十几天二十天。那时候没有机械,一担土一百多斤,从圩里挑上埂头,即便是干惯了农活的庄稼人,那也是气喘吁吁。家住在圩区,房子、田地都在圩里,上埂是给自己干,大家毫无怨言。

农村大包干后,只有每年的挑圩埂,才能呈现出浩荡而又壮观的劳动场景。一眼看去,埂头埂底密布着穿梭的人流。乡亲们都带着笑,互相调侃,劳动的场景轻松而欢快。

记得有一年春闲,同大圩所属四个乡集中大会战,会战地点在紧邻巢湖的林大圩。圩内取泥地点,是抽干了水的水塘。塘泥因为含水量大,特别沉,每一担土挑上圩埂,都累得不行。我身子弱,实在撑不下去了,干了一个多星期后,在一个凌晨,我当了逃兵。

但生产队不会饶了我,每家都有任务啊,你若是不出工,那就得出钱。那年春天,因为没干完就跑了,最后还是给生产队交了一百多元。

同大圩大堤,就是这么一担土一担土挑起来的,一代又一代的同大圩人,硬是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一座环形大圩堤。这座大圩堤也不负众望,顽强地阻挡着一场又一场洪水。

可是,世世代代乡亲们挑起来的大堤,它能抗得了今年的大洪水吗?

眼前的情形让我惊慌!平素温顺的白石天河,此时变得浩浩荡荡!一河浊水卷起浑黄的浪花,急速向巢湖方向奔流而去。浪花夹杂着浮草,一波一波拍向岸边。而圩堤顶端的拦水滚坝,几乎跟水面平齐。

同大圩大堤,一般高程在海拨十二至十四米,从圩里向上看,圩埂的顶端高出圩里的二层楼房,而此时的水位几乎漫上了埂头。跟所有圩区的河流一样,白石天河也是一条悬河。

此时的同大圩,如同一张巨大的平底锅,四周浊浪拍岸。似乎倾上一瓢水,便立马溃堤破决!眼下,圈在这口大锅外沿的,是装着泥土的蛇皮袋码起的一道窄窄的滚坝。此刻,这道瘦弱的滚坝,正在奋力地阻挡着洪水。而这口大锅的底部,却铺陈着七万多亩良田,存在着六万多人的生命财产。

同大圩,俗称“铜打圩”,自年溃堤以来,一直保持金身不破。即便如一九五四年那样的超级别洪水,也只是造成了内涝。一九六九年大水,沿巢湖乃至沿长江一带淹没了无数良田,同大圩也只有内涝而没有破堤。毛主席听说了,给当时的安徽人民打气:“安徽不是还有个大同圩嘛!”老人家误把同大圩说成大同圩。从那时起,安徽的同大圩,便名闻遐迩,声名不凡。

而今年呢?

那天是个阴天,乌云并不厚,偶尔,阳光还会挣脱云层,漏出一道两道光亮。好在,那天起一个西南风,风推着浪花向下游而去,水波的余纹在蛇皮袋堆起的缝隙间撞出一两朵水花。情势虽然凶险,却在这个上午,营造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平静。

远处,有穿着迷彩服的官兵,他们在加固大堤。又有一队打着红旗的子弟兵跟我擦肩而过,我向他们竖起大拇指,领队的官兵跟我挥手致意。几台挖掘机伸开长臂,从埂底把泥土送往埂头。

几位乡亲打着赤脚,人手一把铁锹,正在放沙子。“放沙子”,其实就是导渗沟,是家乡防汛时独有的程序。有的地段泥土里夹有细沙,埂身便有细水渗出,这样的细流要及时发现,及时疏通。捋出一条小细沟,让它流。通常,这样的流水很难形成管涌。但如果不及时发现,堵住了,就有形成管涌的可能。

几位乡亲都上了年龄,瞧外观,都在六七十岁上下。

就在这时,有一男一女飞快向埂头奔来,那女子高喊:“破圩喽,破圩喽!”

我跟着几位放沙子乡亲,一齐向两人跑去。

这时,大水围困下的圩区,正是谣言纷起的敏感时候。一夕数惊,几乎是这时的常态。

再看看远处的子弟兵,他们队形不乱,运土的运土,装泥的装泥,一片忙碌。我定下心来,有解放军在,怕什么?

但两位跑上埂头的乡亲说,好像是林大圩那边破决了。林大圩是同大圩内的一个圩口,距我站立的地方不到三公里,如果真在那里溃堤了,以眼下洪水的高度,不到半个小时,大水就会冲过来。

我本人的生命安全倒并无大碍,但我的座驾还停靠在圩内的公路上,大水一旦冲过来,这辆跟随我南征北战的爱车,就彻底交代了。

我驱车往合铜公路方向奔去,村村通公路上并没有行人,有一台电瓶车跟我平行,车上两个人似乎是村干部,正在一家一家张望。见到我,挥手让我别从白山走,说白山街上也进水了。

我顺着水泥路往自己家方向开去,我要在大水淹没之前,看一眼自己的房子。

去冬今春,我花了三十多万元,费时几个月,把老家的房子彻底翻修了。谁想到,刚修的房子没住上几天,洪水就来了。还有我的那些书,那都是我的珍藏,以备年老后回家乡慢慢品读。

我的眼前,甚至都掠过自己坐在树荫下,品一杯清茶,捧一本好书的温馨画面。

这一切,都将在洪水的波涛中变成废墟,化为泡影。

汽车以六十码的速度前行,路上行人多起来,有跟我迎面的乡亲,也有跟我同向的。他们都骑着电瓶车,神色惊惶。有两位同村乡亲,骑着电瓶车跟我擦车而过,我们都看到了对方,但我们都没停,现在不比寻常,大家都要赶紧逃到安全处。

看到自家房子了,白墙红瓦从浓密的树隙间一闪而过。我没有停车,只是轻踩了一脚刹车,但我还是重重地瞅了一眼,也许,这房子就跟我彻底告别了。

在另一条水泥路上,有两个人骑着电瓶车飞快奔跑。他俩的后面是一台小货车,车里放着塑料箱。路边有丢下的几只筐子,筐里装着一半葡萄。还有两把剪子,孤零零地丢在路边。俩人是我本村的乡亲,他们是叔侄俩,都是葡萄种植能手。刚刚,他们应该正在采摘葡萄,准备卖一车。

我看了一眼他俩的果园,看一眼被抛弃在路边的那几筐葡萄。田里的果藤上,葡萄挂的琳琅满目,青红蓝紫,煞是好看。

同白公路上(同大一—白山),有三三两两的电瓶三轮车,速度飞快,它们跟我的方向一致,都是往合铜公路方向。马路上,甚至有一两件掉下的厨房用品,但没人顾得上了。路边,也有一两个人慌慌张张地锁门。

我经历过年的跑水反,那时,人们生活普遍艰难,一双筷子都舍不得丢下。泥泞的村路上,人们顶着大雨,一担又一担,把各种家什挑往安全地带。如今不同以往了,乡亲们大都只带上衣服被子。很少有人去费力搬那些笨重家具。

来到合铜公路,我驱车往合肥方向开去。公路右手边停满了汽车、电瓶车和电瓶三轮车,一眼望不到头。三轮车上都装着各种生活日用品。因为这里安全了,人们停下来,回过头,向自己家的方向张望。

终于找到一处空隙,停好车。我的车后停着几辆电瓶三轮车,有一辆车上坐一个老奶奶,老人家放声大哭。她的周围站着几位大姐,她们脸上也都挂着泪,面色忧戚。

本来,想跟她们打听一下确切信息,一看大家正在伤心,只好忍住了。

路边的人们议论纷纷,有说溃口在林大圩,有说在私林圩,也有人在不停地打电话。但我刚刚开车路过一个广播喇叭,喇叭里正在播报一个紧急通知,说是同大镇连河段溃堤,让没来及撤走的村民抓紧撤离。

连河村,是石大圩的一个行政村。而石大圩是年才并入同大镇建制,同大圩的人们对那边并不太熟。

终于,有人带来了确切消息,溃口处在石大圩连河段。

石大圩破圩了!

(2):溃堤

这时,白山大桥封路了,这座建设于年的大桥,是同大圩和石大圩进入丘陵岗区的唯一通道。守在那里的几位警察和干部面色严峻。圩区出来的人们可以放行,从白山方向过来的人们,被阻挡在警戒线之外。封路,在这个年份,似乎成为常例。人们都还清晰地记得,春天,新冠肺炎最肆虐的时期,白山大桥就两次被封。

潘大姐一脸焦急,被阻挡在警戒线外已经好一会了。她双腿裤脚挽到膝盖以上,光脚穿一双球鞋。鞋子湿了,挽起的裤脚往下滴水。白山街从牌坊到金山湾大酒店那一段进水了,水深到膝盖,她在水中趟了个来回。

破圩的消息铺天盖地,她晓得圩破了,破口就在她所在的连河村。可是,自己85岁的老母亲还滞留在家里啊。前两天,干部们就挨家挨户上门劝说,让大家抓紧撤离。可是,老母亲不听,不想走。说自己有病,活不长了,要死也要死在家里。

今天一大早,一看雨停了,潘大姐用板车拉上一袋米,几床被絮送出去。她在白山那边的亲戚家匀了两间房子,在亲戚家住一段日子,生活必需品要搬过去。

出门时,老妈妈还睡在床上,让她起床吃早饭,吃完跟自己一起走。老人说不想吃,也不想动。人老了,性子就变得倔了,劝不动。

近年来,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半瘫在床。做为家里的老大,潘大姐主动把母亲接过来,一住就是很多年。

平时,除了自己,老人谁的话也不听。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在家,干部们也没办法带走她。可是,守在警戒线一边的工作人员一脸严肃,面对潘大姐的反复解释,不为所动。

远远望去,石大圩方向不断有零散的人们奔跑过来。潘大姐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伸手抓住了,问:“水淹到哪里了?”那中年男人右肩扛一梱棉被,一心往前奔跑,胳膊被拽住了,回头一瞧,认出来是排圩七队的潘大姐。

“排圩都灌满喽!你表姐家墙边低,大水冲个口子。”那人说完,挣脱潘大姐,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一听这话,潘大姐放声大哭,不顾拦阻的工作人员,猫腰钻过警戒线,疯了一般奔向岔桥,往自己家方向奔去。

自家跟表姐家隔壁,房子都建在一条内埂上,表姐家山墙外就是一座陡门,陡门那一段地势低,那里要是冲毁了,自家通往外界的路就断了,老妈妈怎么办?潘大姐一路想,一路奔跑。

白山大桥,横跨白石天河,一头连着白山街,一头连着同大圩石大圩。主桥直通同大圩,主桥西侧开一个口子,岔向石大圩。

潘大姐一路紧跑,路上遇到了一家三口,女人怀着大肚子,丈夫一手扶着孕妇,一手牵一个小女孩。那孕妇一脸痛苦,一只手托着挺起的肚子。这一家她认识,住在小南河圩埂上,那一段地势高。

这时,一辆大三轮从白山方向开过来,车上站着两名警察。潘大姐一见警察,慌了,以为赶过来逮自己。

警察的眼睛根本不看潘大姐,一见到孕妇,喊叫三轮车快停,两名警察翻身下车。潘大姐明白了警察的意思,停下来,跟大家一齐伸手把孕妇扶上车,三轮车掉过头,向白山开去。

大桥离家不到一公里,一会就到了。潘大姐在陡门边停下来,大口喘气。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一棵树,因为跑的急,肚子隐隐疼起来。

眼前的情形让她彻底懵了。早上出门时,她拉着板车上坡,还回了一回头,瞄了一眼池塘边的那一畦豇豆。豆角有两天没摘了,挂成一串一串。池塘里,自家的那几只鸭子忽然伸起脖子,叫了几声。她想着,赶紧把这趟东西送走,要赶回来摘豇豆,还要把鸭子唤回家,带走。

眼下,池塘、豇豆,鸭子,还有田里的稻苗统统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混浊、动荡的洪水,一个又一个浪头,撞向她家门前的台阶。潘大姐瘫在地上,喃喃自语:“我的豇豆呢,我的鸭子呢。”

又听到一阵呼喊声:“放下我,我不走,我丫头没回来嘛!”

潘大姐转过头去,看清了,洪水已经扑上了埂头,漫过陡门的最低处。几位干部模样的人,从自己家房里奔出来,卷起裤脚,一步一步蹚了过来。前面那个男人的背上背一个老人,其他几人左右扶着。背上的那个老人,可不就是自己的老妈吗?

几个人涉水过来,潘大姐连忙迎上去,接过自己老妈。老人双脚一落地,一眼见到自己女儿,悲呼一声:“伢哪!不得了哇,破圩喽!”

干部们跟潘大姐交代几句,留下两人帮着潘大姐,其他几人又搀扶着返回去,村里还有村民没来及撤出来。

这时,是上午十点多,大水灌满了排圩。洪水在排圩内埂阻挡下狂躁不安,终于找到几处突破口,向石大圩内的子圩常丰圩、五连圩、永兴圩长驱直入。

石大圩长葫芦形,东西走向。白山大桥下来,是这个葫芦的最窄处。石大圩南主埂,阻挡着凶猛的白石天河,北主埂面临小南河。小南河早就变成了一条内河,并没有上游来水,北主埂相对安全。

石大圩内,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圩口。圩口之间有圩埂分界,人们就选择在圩埂上建房。在圩区,选择在高处安家,是人们的本能选择。潘大姐家的房子,就建在圩内的圩埂上。

上午11点多,洪水找到了多处缺口,凶狠地扑向常丰圩。

小南河边的圩埂上,这会儿立着几个人,大家呆呆站在那里,神情惊慌。刚刚,他们被洪水撵上了圩埂。

原朱陈村五组的彭师傅也站在这里,他今年刚刚六十岁,墩墩实实的个子,一张憨厚的脸。未曾说话,脸上先堆上笑。

从他的站立处望向圩心,不到五百米就是自家的楼房,房子建在马路边,两幢,五上五下,两层共十大间。彭师傅两个儿子,给孩子们建房,几乎耗尽了毕生心血。

如今,大儿子经营着铝合金门窗生意,包括加工和安装。他负责给儿子打下手。小儿子在省城一家大型五金市场里开货车。

在这一带,彭师傅一家凭着勤奋,过得不算差。

前几天,彭师傅跟两个儿子商量,说水太大了,家里存的这些原料都挺值钱。万一让水给泡了,变色了,那损失就大了。

大儿子小彭不想搬,说万一石大圩能保住呢?解放军都开来了,政府在下死力救啊!是的,那些风雨连天的日子里,子弟兵和地方领导日夜值守在埂头上,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大小领导,有人民子弟兵。

但彭师傅坚持要搬,他经历过六九年大水,感觉今年的水情特别凶,他有隐隐的不安!

“搬!”平素并不多话的他,狠狠地挥了一挥手。

紧赶慢赶,父子三人干了三天,眼看剩下不多了,圩真的破了,水下来了。眼见洪水从排圩的陡门处漫过来,彭师傅让儿子开上货车先走,自己留下来锁门。

几扇大门刚锁好,大水冲过马路,向房子猛扑过来。

彭师傅顺一条田埂一路奔跑。好在,住家离小南河大埂不到三百米。他一路狂奔,跑上小南河埂头。

跟彭师傅站在一起的,还有原朱陈村九组的周善好,周善好个头中等,一张四方脸,面色黝黑。他算是一位种田大户,眼下承租着多亩田地。

他站立的地点,距离自己的承租地约一公里不到。眼见水头漫了过来,像一张巨大而丑陋的卷轴,渐渐展开,渐渐覆盖了他的庄稼。那一片青翠的稻苗,已经圆杆卵穗的庄稼,被浑黄而凶狠的洪水彻底吞没了。

周善好57岁,一位地道的庄稼人,不多话,基本不出远门。承租田地的收入刚够日常开支。家里的房子还是砖瓦房,左右邻居早都盖了楼房,他也想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时尚小楼,可是,理想只能一年一年漂浮在丰收的稻田里。那些收获的粮食,无法支撑他朴素的追求。

甚至,这一场大水扑过来,那几间砖瓦房也不一定保全。好在,房子建在小圩的圩埂上,地势比田地高出三四米。希望大水适可而止,别进来太大。

几个人站立在小南河圩埂上,久久不动,也默然无声。大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洪水,看着它是那么无情而又凶狠地吞没了庄稼和房屋,又越过圩心那条柏油路,向小南河圩埂处猛扑过来。

“走吧!”有人率先转身,向白山方向走去。

“没法子,天倒大家灭!”有人附和。

“政府会管吧?”有人问。

“会!”几人同声回答。

几个人频频回头,又看了一眼圩里汹涌的洪水,这才从小南河圩埂向白山方向步行。

何老先生一家,住在新渡街道东头,二层楼,两上两下,屋后一座小院。对面是一所学校。这里是新渡街道的最东端,站在何老先生家门前,能看到一片葱绿的麦苗。

水情最坏的那些天,何老医院里,7月23日一早,老先生从县城赶了回来。这时,离圩埂破决已经一天一夜,二十多个小时了。这时,洪水刚漫上门前的马路,有人骑着电瓶车向合铜公路飞奔而去,行驶的车轮带起的水花啪啪作响。

西高东底,破圩处在石大圩最东端,是整个圩口的最低处。新渡街距白山大桥处十多公里,比破堤处高出不少。洪水要淹完低处,再积蓄能量,扑向地势略高的新渡街。

也只是回家看一眼,何老先生就让孩子们接走了。这时,街上家家铺面紧锁,门缝相接处贴一张红色的封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位社区干部,还开着车子在街上巡视。街道两侧,流动的水像两条游动的蛇,顺着低处,追向撤离的车辆。

何老先生72岁,经历过、年破圩。也经历过、年大洪水。但今年的水情,比以上任何一年都凶猛。

上车前,何老先生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重重地叹了一声。

位于二龙街以南,合铜路两侧的台创园,近年来兴起了一家又一家厂房,数十家企业在这里安家落户。不到十年,这里形成了机械,食品,航空基地等产业集群。园区内繁花绿树,道路宽阔,俨然一副成熟工业区模样!

园区内有一条牛金街,街道中段有一家生活超市。老板王女士,是一位有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女士。王女士身形纤巧,面貌佼好,喜欢文字。经常有一些洋溢着才华和人生感悟的短文见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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