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的购物习惯“正在”和“已经”被网购改变。我们可以不逛商场不去超市,但我们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快递员,就像做菜不能没有盐。

全中国有超过万的一线快递员们,在电商“最后一公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大城市,来这里打工的快递员通过工作融入了社区,与用户建立起信任关系;在乡镇,从大城市归来的青年们,想借用现代快递理念,通过送货来一点一滴改变家乡。

万个个体就像万个小小的“生态圈”,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每天正在微观层面上推动着中国社会和商业文明的进步。

讲几个快递员的故事,它们朴素真实却娓娓动听。

拒绝坐办公室的老人儿

“出去跑,我心里踏实”

在以90后作为主力军的配送团队里,43岁的李超军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和年轻人干活的风风火火不同,他做起事情来有着和年龄相符合的稳健,看起来慢条斯理,可每次都能比其他人更早把车装完。

“干了十年了,咋还不能比别人装得快?”李超军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就挤到了一块儿。

李超军骑着装满包裹的电动三轮车穿梭在中铁研究院的办公区和家属区之间,车速并不快,因为他总是要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停车取货的时候,李超军一边理货,一边和相熟的人聊着天,聊天的内容上到单位的人事调动,下到市场蔬菜的价格。聊完,李超军扛起货,刚要按单元门禁,一位老先生帮他刷开了门:“赶紧进去吧,我刚才看他家有人。”

这位老人解释说:“这小伙子在我们院送了4年多,天天能看见,我见他的次数比见我儿子还多。”说罢,旁边一群晒太阳的老人一阵哄笑。

“铁研院”俨然就是李超军的第二个家,哪家的住户在铁研院哪个单位上班,张家的谁和李家的谁在一个办公室,他都如数家珍。用那位帮他开门的老人的话说:“这些事儿他门儿清,给他个工会主席他都能干。”

但其实每一个从李超军手里拿走包裹的人可能都不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配送员其实是个百万富翁,作为京东最早的一批员工,李超军当时分得的股票价值早已够他“退休”。可这一切并没有改变李超军的生活,“俩菜足够,多了浪费。”

在李超军河南开封老家,他的儿子同样也是京东的快递员,“去年刚成了站长。”令他有些懊丧的是儿子和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分手了,白白赔了三万多的彩礼。

6年,李超军所在的海淀配送站曾是当时北京最大的配送站,即便如此,站点也只有5个人。李超军初到京东第一天,只分配到了两件包裹,不到上午10点,两件货就全部送完。那时李超军就凭一辆自行车,每天要能海淀和西城两个城区扫上一遍。

慢慢的,配送任务越来越多,自行车换电动车了。去年,李超军和站点的同事没日没夜的忙了4天才把货全部送完,“件,一天全部送完!回去睡两三个小时就得起来卸货,十年前哪想过这个?感觉跟做梦一样!”

那时在中关村派送的时候有次不慎丢了一件价值两千元的包裹,是当时李超军一个多月的工资,他一下子懵了。后来的两年时间里,他路过那个大楼就发怵。

正当李超军盘算怎么节衣缩食过一个月的时候,当时站点的同事们每个人掏了五十,凑份子似的把赔款给他凑上了。下个月一发工资,李超军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还唱了KTV。

现在,李超军所在的站点负责人是他的徒弟,比他晚进公司几年的同事有的都做到了负责几个城市物流配送的高级经理,李超军却依旧执意做一线配送:“几年前就和我谈过,让我坐办公室,我试了一天,第二天就浑身难受,憋得慌,老想往外跑。干不了,我就是闲不住,出去跑我心里踏实。”

年,京东在鸟巢办了一个“五年老员工”聚会,参加聚会的有80多个人,每人发了一部手机。当时刘强东用喝白酒的那种透明高脚盅儿挨桌儿敬酒,敬到李超军这桌时,李超军拿起一次性纸杯,“我和刘总说,小杯没意思,咱拿大杯喝,刘总说我要是能说出个理由他就喝,你猜我说啥?”李超军眼里透出一丝狡黠,“我说,这是我代表所有一线配送员工敬您的一杯酒!刘总说这酒我必须得喝,就和我喝了一大杯。我以为就完事儿了,结果刘总敬了一圈,又让人来叫我,跟我单独喝了一杯。”

胡同里的嘴甜小伙子“骑着骑着就像回了家”

马卫军装车的习惯则是喜欢比同事们晚半个小时:“得先在脑子里想好一会派件的路线,然后按区域顺序和门牌顺序摆件,尤其是大件绝对不能摆错,放错了位置其他货拿不出来特别耽误时间。”

这个习惯的养成来自于他配送区域的特点,来到京东两年半的时间里,海运仓站下辖的这片“胡同儿区”一直是马卫军的配送范围:北边的簋街是繁华的餐饮市场,南面的东四十条胡同是相对静谧的居民区,除了住户又分布着写字楼、学校和商铺,片儿区大而杂、客户类型多而广,是马卫军工作的一大难点。漏送一件走个回头路来回耽误的时间都不止30分钟。

18岁时马卫军就只身来到北京,他几乎尝试过所有“北漂”的入门级职业,送过矿泉水、摆过水果摊、给库房配过货、也当过保安队长。但初来乍到东直门,东拐西弯的胡同儿还是愁坏了这个西北小伙子,“你进得去,出不来。要不就是进去了,转好几圈也找不到门牌号。”巴掌儿大的门牌上印着指甲盖儿大小的胡同儿名,一不留神就容易看错地址。门牌号倒是有拳头大小,但不了解北京胡同的人很容易被绕得晕头转向,“有的进去是一家一户,有的一进去好几个门牌号,根本闹不清楚哪家住在哪个门里。”

马卫军就这样边问边找,在一次次的“回头路”中摸清了胡同儿里路线的门道儿,也在一次次的探路中觅得了胡同儿中的“生存之道”——见到年纪大的老人就叫“爷爷”、“奶奶”,碰到年纪稍长自己的就唤“哥”、“姐”,两年多时间下来,十几条胡同里几乎没人不认识这个嘴甜的小伙子。“我平时特别注意处好跟阿姨的关系,不信你就看看,这胡同儿里要是有一个阿姨说你不好,过不了两天整条胡同的阿姨都得说你不好,那工作还怎么做?”

想好了路线的马卫军像个魔术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地上多件杂乱的包裹整齐地码进了车里,满满当当的车箱挤不进一缕空气。如今马卫军哼着歌、骑着快递车穿梭在胡同中,少了几分身为“异乡人”的孤独感,反倒在一条条胡同中骑出了感情,“骑着骑着就像回了家,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人,亲切又熟悉”。

对于一天最多工作17个小时的马卫军来说,早餐一般吃得多,午餐可能要下午三点才吃,每天晚上结束“夜送”10点半回到罗车胡同13平米的家里,妻子都会给他做好一碗热汤面。

“他的工作基本不能按时吃饭,老不吃饭胃坏了,外面的饭吃了不舒服,每天晚上都愿意回家吃一口面。”马卫军的老婆心疼地看着他,“经常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就起来了,说腿抽筋了,我就赶紧给他揉揉。”

如今,留在老家的8岁的孩子是马卫军最大的牵挂,“上次见到他,我感觉都快不认识了,跟不上他的思想,他说的话我都得思考半天想知道怎么回复他。变化太大了。”

穿梭在“沟”里的“带车司机”

“送了两年多,太熟悉了”

与城里的李超军、马卫军们每天在北京城区的穿梭往来不同,在北京怀柔郊区的张书华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走了超过21万公里的配送路程。作为“带车入职”的快递员,北京怀柔雁栖站站长更习惯叫他“带车司机”。普通的三轮车送货覆盖半径是5公里,张书华则要开着他的长安微面从配货站所在的新峰村出发,沿着国道一路向北,第一站就是60公里开外的长哨营满族乡,最北能到将近公里的北京与河北交界处。

国道就像鱼骨头的“脊柱”,投送包裹的村子一般分布在国道两侧的山沟里,进村的路便像一根根从“脊柱”分叉出去的鱼刺。无论是京东还是顺丰的快递员们都习惯将村子称为“沟”,大的“沟”有上百户人家、完整的乡镇级行政机构,小的“沟”可能只是一户在河边挖石材、种经济林、开养鸡场的人家,浅的“沟”可能就在国道边或下道3、5公里,深的“沟”可能要开车走上十多公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有些“沟”甚至是一些临时的施工指挥部,在过去两年国道修建隧道的时候,张书华甚至还给工地上的工人派过快递,包裹直接送到隧道口的工地。

每天清晨6点半,“一传”(第一班)的货车会将0件左右的包裹准时送达配送站,张书华与同事们一起卸车、验货、分拣、装车,在9点开车出发前,猫着腰拿着POS机扫码似乎是他固定的姿势。他的微面是长安的产品里最便宜的一款,挂着老家张家口的车牌,只能在北京的六环外开。两年多的超负荷使用让这台微面车况堪忧,车内车外都落满了灰尘,车厢里也只留了一排座椅好方便装货,怠速时车子抖得厉害,“总是着不住火(熄火)”。

一般早上10点,张书华的车会到达长哨营的镇子,第一单包裹是件衣服,收件的大姐让他把车开到邮局,张书华下车后习惯一路小跑,大姐拆了衣服捻了下料子,就以“太薄”为由拒收了。

虽然“开门不红”,但后面还算顺利,张书华开着微面,在镇子正在修下水道的主干道上蝴蝶穿花一样前进、倒车、掉头,躲避着隔离桩、沟渠、架线的梯子、村民铺在路上晾晒的葵花籽,将一件件快递送到卫生院、司法所、学校、加油站——几乎没有一个收件人是跟地址对应的,但张书华说,他一般都知道他们这个点钟会在什么地方,送了两年多,太熟悉了。

送完第一站,时间差不多用掉了1个小时,剩余的路程,张书华开着车一直在与时间赛跑:生鲜要在12点前送到签单,“”快递要在下午2点前送到客户的手上,“华北区”的包裹则要求3点前派送完毕——等待着客户出来取件的时候,他就抓紧弯腰伏在方向盘或后排座上抓紧拿POS机做结算单,偶然又会看到一个包裹上的地址单,紧张地问:“金华是什么地方啊?是华北吗?”

平时一天,张书华要运送件左右的快递,还要收取几件用户的退货。送到最北边的“沟”时一般都要晚上7点左右,返回到配送站,最早也要晚上8点半左右。当最后一件包裹交到用户手里后,张书华紧张一天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腰酸背痛的感觉“一下全出来了”。收车时,他会照惯例拍一张仪表盘里程表的数字,再与早上的里程数相减,好填燃油补贴的单子。

手机的计算器显示,这一天他派送完单货物之后,车子整整跑了公里。

来源:新京报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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