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五月,立夏刚过,已然蝉鸣叠噪,燸热流火。

听说植物园有萤火虫,耐不住孩子的雀跃和自己未泯的童心,傍晚和爱人带着孩子约了朋友一起去看儿时的记忆。因为时间还早,便寻了一处茶楼小坐。饮茶是广府文化的常备项目,不管点菜与否,先问询喝什么茶。我们点了菊花和普洱。孩子们在一旁嬉戏打闹,奥特曼是他们心中不灭的神。大人则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学术八卦中美关系。

华南植物园前身为国立中山大学农林植物研究所,由著名植物学家陈焕镛院士创建于年,年10月更名为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园中植被繁茂,品类众多,有木兰园、姜园、竹园、棕榈园、苏铁园等,被誉为“中国南方绿宝石”。

吃毕饭,饮完茶,天蒙蒙黑,一行人寻着不知名的花香找到苏铁园。这是萤火虫集会之地。还有百十来米,大人小孩都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而至。起先并没有什么,但随着夜幕降临,一只亮了,大人小孩都惊叫了,迅速围上前,像看一只史前生物,再抬头时两只,三只,十只,百只,千万只……像是赴一场不约之约,在一片藤蔓植物叶子上连成一条LED灯带,人们都被这奇异而浪漫的景象震惊了,窒息了,俘虏了,群情激动,却又默默而迅速地支起三脚架,拿出手机,想要保留住最美的童真。每个人都把声音降到最低,生怕打扰了这场光的盛宴。流萤栖居在翡翠般的叶子上,灿若星辰。古人对这小小的生灵赋予几多美誉,夜光、景天、夜照、流萤、宵烛,并多有吟诵,如杜牧“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张元干“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翁森“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

但萤火虫才不管世人对它毁誉褒贬,这是它们的世界,只管释放着自己的天性,把藤蔓的园子点缀成最梦幻的城堡,不紧不慢地蹁跹,有的在空中飞舞忽明忽灭,有的在叶子上莹莹生辉,有的落在地上等脚步靠近又闪烁着隐进树林。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弯月芽,掩映在舒朗的枝丫杈后。在这样的奇妙之夜,连星月都不意与它们争辉吗?偶尔有一只落在一个女孩的肩上,她居然窘迫地不知所措,等虫儿飞离肩头,她才长舒一口气,仿佛负了千斤的重物。大家都说:“你今年要火呢!”

孩子们蹑手蹑脚趴在叶子上,

“妈妈!!!”

“嘘……”

“妈……妈?”

“小声点”

“妈……妈,萤火虫的屁股在发光”

“是的。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屁股。”

“嘻嘻”

曲终人散,回家的路上,儿子不顾有蛇的叮嘱在草丛里摘了一朵小野花给我。少了两瓣,依然心中一阵暖流。

儿子长大了。

皋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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