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手记(uji,中国年轻一代思想汇集的根据地,发青年之声,做先锋喉舌,敢为天下,振聋发聩!)

文/黄烨

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用“大腹便便”来形容此时的她似乎一点都不为过。因为肚子的鼓胀,她走路时已经不那么方便了,甚至显现出严重的外八姿势,双肩也随着步伐的移动左右地向外摆动着。可幸的是,她天生身材娇小,又长着一张颇为稚嫩的脸,那外八的姿势于她似乎另有了一种可爱并撒娇的味道。

因为怀孕,丈夫不让她触碰一切带有丁点危险的事物,似乎连一根绣花针都能要了他们母子两的命。每当她要动用到剪刀一类的刀具时,她的丈夫更是歇斯底里,高呼着向她冲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危险分子”。在她看来,丈夫的行为固然是为她着想的甜蜜,却不免有些大惊小怪的偏执甚至是迷信。对于丈夫那些“一刀断福”的言论,她也是装着配合而一笑带过的。

她擅长的烹饪已经好久没有触碰了,尤其是她最拿手的拿到红烧肉。烹煮肉类难免用及刀具,可丈夫又哪里允许呢?他倒是提议过,他去市场上买现成的肉块,经她的手调味润色。可笨手笨脚的丈夫哪里知道上好的红烧肉需得三精三肥,肉色必须红白分明,严格配比过肥瘦的肉块才能最大可能地发挥肉类的醇香?

她想象着经她手调制腌渍过的肉块愉悦地在浓稠的酱汁中散发热腾腾地香气,咕咚咕咚冒着泡的样子——那才是一块肉类最好的归宿。

今天早上,新闻中一直滚动播出着一条安全提示。据那个不动声色、数年来看起来都像脸部缺乏运动的女主播说,她所在的城市出现了一名变态杀手,杀手已经连续犯下几桩案件,凶手手法残忍,并且目前暂无消息凶手已潜逃出本市。

案子大多发生在住宅区,被害人无一例外是年轻女子,在独自居住的家中被凶手反复折磨,直至被害人气尽身亡。凶手甚至对尸体也兴趣盎然,除了花样百出的凌辱手段,凶手还将被害人的尸体进行肢解,残片扔得满屋子都是,墙上地上淋漓的血迹仿佛舞蹈一般肆意。例如住在城南一小区的B小姐,她的那只小巧滚圆的乳房就赫然出现在她家的铝合金水池中,与一个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的鱼头放在一起。B小姐的鲜血在冰冷的铝合金上缓缓流淌,汇成一股涓涓的细流。

新闻中的女主播不断强调着世间的危险性,并对所有本市的女子发出“严重警告”,她甚至说着用手敲击了一下桌面以配合她听起来仍旧平平板板的声音。

女主播千年一致的表现竟然让她一不小心笑了起来。她体重增加的身体深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中,她因为怀孕而水肿着的双脚悠然地搁在高度正适宜的茶几上。她看着为了凸显事件紧急而明显晃动的镜头下,成群涌进凶杀现场的警察。屏幕上甚至有些地方打上了马赛克,以示现场情况的过于惨烈,和政府恐怕会引起市民过度恐慌的人道考虑。

她一颗一颗地吃着一叠花生,将滚圆的花生从粗糙壳中剥离出来,再将酱红的薄膜外衣从花生仁上搓去,吹上一口气,一颗纯粹的花生沐浴而生。她有那么一刻陷入了思维的恍惚当中,错把自己当成了那颗花生的外壳,而她肚中那颗赤身裸体的花生正蠢蠢欲动。

正准备出门的丈夫看到了这则新闻,大惊失色,忙拿起电话要让住在城市另一头的母亲过来陪伴她左右。她忙拒绝,说不愿让母亲颠簸。而丈夫看起来神色失措,仿佛被凶手残杀的厄运已然降临在她身上。她冷静的声音说,目前被害的女性都住在偏僻城郊,又多为单身,而她住在人员密集的市区,门口放着丈夫44码的鞋、阳台晾着丈夫大大的衬衫,再说又有小区保安,凶手就算再为变态也不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行凶作案。

丈夫似乎被她说动了,却又显得十分不放心,转身便搜出家中的所有利器细细藏好,千叮咛万嘱咐她关上所有门窗并且在他回家之前绝不许出门。

她笑着一一答应,语气仿佛在哄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刚隔着防盗门和丈夫告完别,她便松了一口气。丈夫未免把她看的太脆弱了,面对险境,她是有那么些自信的。

窗外天气正好,站在阳台上的她隔着玻璃窗深吸了一口气。

“开一点窗吧!”她低声自语道。

想到丈夫若看到她这不听话的举动指不定会怎样数落她,她不禁莞尔一笑。可是这是十九楼啊,大概任凶手有再大能耐也无法闯入,况且唯一入口的防盗门已经锁得死死。

她这么缜密地盘算着,心情愉快起来,忍不住想要踮起脚尖在这美妙的阳光下起舞。但她笨重的身体和抽筋的小腿立马让她败下阵来,这显然有些扫兴,但她并没有失望。反而哼起小曲走进厨房为自己冲泡了一杯热茶。

就在她端着热茶走出厨房的一瞬间,她差点把茶杯打翻在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就坐在她刚坐过的沙发上,一模一样的位置,甚至似乎连沙发凹陷的程度都一模一样。男子的双手正灵巧地剥着那一叠花生,花生壳与花生衣被分类摆放在两碟,圆滑的花生粒则被男子修长的手指一颗颗送进嘴中。男子始终盯着电视屏幕,屏幕下方的新闻滚动条上仍旧播报着单身女子遇害的新闻以及警示。

上午八九点的晨曦从窗外透进来,她能看到太阳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上升着。阳光中,陌生男子仿佛一座雕像。

趁男子不注意悄悄溜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同时又被她立马否定。她并不想表现得如此懦弱,也许也是她在心中相信着男子并非异类的

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默。

她咳嗽了一声。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受到了惊吓,随即以微小的角度向她转过脸来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若是走在街上迎面与你相撞都不会有一丝注意以及记忆的脸。男子留着一个略微圆寸的发型,不带眼镜,穿一件黑色的衬衫。这样的衬衫应该是一个母亲为刚显出成人之色的儿子挑选的礼物,衣服既有成年男子的风度又仍保留一丝童真的俏皮,不失绅士也难说过时,是让识货之人看了会暗暗赞叹的黑衬衫。也许一个凶手长着这样的一张脸也不为过。

黑衬衫如同柔顺的羽毛,覆盖着男子修长的身体,衬得男子活像刚从窗外轻巧飞过的燕子。

“你怎么在这?”她思索了一会,有些费力地说。

他转过脸来看了看她,神色颇像正在享受闲暇假日的母亲被不听话的儿子打扰了一般。

“嘘!”男子将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屏幕上仍在滚动播出着变态杀手袭击本市的消息,男子仿佛看得津津有味。

她的心里兀闪过那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然而男子透过窗户进入屋子的想法立马被她自己否定了。

“给我做道菜怎么样?”男子突然说着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塑胶袋,眼睛却一直不离屏幕。

“啪”地一声,一块什么东西重重落在茶几上。

她实在是闹不懂男子的意思,却仍忍不住伸手拨开了桌上的塑胶袋——是一块五花三层的肉,肥瘦分明,皮白光泽,分量均衡。可想这头牲畜生前一定时常运动,倒像她的丈夫,就连那颜色都像极在意适度防晒的他。长出这样难得的肉搞不好生前还需要控制饮食。看模样那块肉有三斤来重,放在她常年煨炖红烧肉的瓦罐中正好。

“红烧肉。”男子活像一个老饕,气定神闲点着菜,声如洪钟,不由分说。

肉块摸起来有点冰凉,她伸出指尖落在肉块上,便瞬间沾上了油腻的味道。她用力向下按去,指尖融入肉块。肉块静静地躺在砧板上,接受着她的检验与进入。

她搬来小板凳,费力去够厨房最上层的柜子里的那把尖刀。她是知道丈夫的,其实丈夫瞒得再严又怎么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又何况那把刀和她心灵相吸。那把尖刀是她做拆骨肉用的刀,狭长的刀身在骨头缝隙中游走,灵巧而富有气度。经她一番侍弄,大骨全然被剃得一干二净,剔下的肉切片入菜爆炒,大骨入砂锅中细熬。一块肢体被充分利用得没有半点浪费,这才该是一块动物尸体的解脱方式。

尖刀跟着她已经数年,从一开始丰润的刀背逐渐被打磨变薄,刀疤上的花纹也愈渐模糊。岁月使她变得丰盈,却让尖刀逐渐瘦骨嶙峋。

她端来一只大锅浸满自来水,放入生姜与一把扎成双髻的香葱。她是南方人,做菜从不用大葱,不像丈夫常常将葱当了菜吃,她只觉得恶心。趁着烧开水,它将那块肉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春日里微凉的水柱冲击着白皙的肉块,她细细用手抚摸着肉的表面,短小的绒毛对她的食指挑逗。

红烧肉的炖煮时间与肉块的大小有着密切关系。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握着尖刀的手微微颤抖。厨子哪有用直尺测量食材的习惯?可她此时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把握肉块尺寸,不知道如何下手。

“怎么了?”男子走了进来,对握着刀发呆的她问。

“没……没什么……”她偷偷瞟了男子一眼,匆忙低下头来。

男子看看砧板上清洗干净的肉,接过她的尖刀“唰唰”切了起来。

“水开了。”

“哦……!”她在男子的提醒中惊醒,赶忙回过身去揭开煤气灶上“滋滋滋滋”冒着气的锅盖。一瞬间竟对他有些感激。

她突然想起从未和自己一起进过厨房的丈夫。她是爱丈夫的大男子主义的,从前偶尔撒娇也央求过丈夫陪同自己烹饪,丈夫却从没依过。好在丈夫食客的角色演得极佳,每次她在灶前忙活半天端着餐盘走出厨房的时候,丈夫那望着菜肴渴望的眼神总让她欣喜。

男子切完肉块后径直走出了厨房。她悄悄向客厅望了一眼,男子仍把双脚架在茶几上,指尖捏着最后一粒花生米,对着阳光,仿佛正在细细观赏。

她长吁一口气,缓缓拉上了厨房的门——烹调对于她是件极其私密的事,厨房就好比时光,是消耗容颜的地方;从前只听过“女为悦己者容”,她却觉得唯有“女为悦己者烹”,爱的方式是唯有为自己心爱的男子经过油烟的熏陶。而洗涮煨炖、爆炒酥炸,再美好的女子进了厨房也要不免慌乱,好比再美的美女进了昏罗帐卸下一切行头也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更不要说细选佐料,调味配比,精准拿捏每粒盐的分量,更像是兵家上场前精心挑选武器,谋阵划策,是更容不得旁人观看的。

此时的她,早已忘记了要去疑虑屋内的男子。

她自然认同红烧肉“浓油赤酱”的标准,却不如有些人家喜欢在红烧肉中放入过多的香料,更不用提黄芪党参一类的中药了。她甚至有些偏执,不肯让人在品尝她做的红烧肉时夹上一筷青头去油。要说真有什么她信奉的世间法则,那她所追求的不过是一块红烧肉自身散发的醇香和油亮,用猪皮的软糯去解瘦肉的干柴,再和上一丝白油的奢靡这样的境况了。

她将焯过水的肉块整齐码在砂锅内,投入装了八角、丁香、花椒、桂皮的纱包,浇上酱红的老抽和清冽的生抽便合上盖子看着锅子“咕咚咕咚”炖煮起来。

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她的小腿肚已经微微发酸,腰间也因为腆着肚子而变得僵硬。她背过身子靠在水槽上,一时间陷入恍惚。

丈夫是喜欢自己做的红烧肉的吧?丈夫对自己做的每道菜都那么兴趣盎然,即使只是一盘清炒的青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他是喜欢她所作的一切的吧!可丈夫对这些菜显露过一丝区别么?丈夫对待一盘平白无奇的炒青菜和她最拿手的红烧肉的表现不如出一辙么?他真能分辨得出她在其中的良苦用心么?如果丈夫真尝出了区别,又怎么可能不缠着她要她煮一碗红烧肉反而这样战战兢兢再不许她进一步厨房?

她的脑中竟一下冒出许多疑问。

日渐西斜,她端着煮好的红烧肉走出了厨房。

男子摩拳擦掌,见她端着砂锅走过来,立马把茶几桌面清理干净。

“啊!终于!”男子盯着她正要掀开盖子的手,眼里闪出光芒。

香气迫不急的地从她移开的盖子中冒了出来,连同水蒸气一起烫得她的手微微作痛。

男子递过来一副碗筷,自己也举起竹筷:“来,尝尝。”男子仿佛主人般地邀请道。

她是习惯于让人先动筷的,却不知怎么今天对着自己做的这一锅肉格外嘴馋起来。大概是这异常浓重的香气吧!

她一口吞下整块的红烧肉,任油汁和胶质在嘴中苟合,刚出锅的温度烫得她舌头直疼她也来不及了顾。她越吃越觉得这一碗肉异常美味,她频频将筷子伸向那一碗肉,几乎快要停不下手。

“你知道做红烧肉最好应该挑什么样的肉?”男子夹起一快肉,看着其中晶莹剔透的肥肉一层说道。

“肉不能太嫩否则瘦肉没有柴劲解不了油腻,也不能太老油层不够厚就煮不出香味。”

“品种呢?”

她咽下一块肉,思索了一会:“品种反而不如饲养那么重要,猪都是圈养不过也有勤快和懒的。勤快的猪肉硬,太懒的又肥。”

“哈哈哈哈!”男子笑起来,“你倒是很有研究。”

她听着男子的话,颇有些得意起来。

“是啊,不能太瘦,不能太肥,不能太老,不能太嫩。最好像你丈夫这样,正当壮年,还适度锻炼。杀了做红烧肉,正好。”

她停下举到一半的双箸。男子盯着她的脸,嘴角挂着一幅笑,却看不出一丝假模假样的味道。

“这肉味道不错吧?”男子当着她,夹起一块肉,缓缓放进嘴中。

忍不住的恶心感涌了起来。

她大声质问起男子:“你说什么?”

“诶?你竟然吃不出?这不是你希望的吗?”男子的嘴唇上下张合和,她仿佛能看到肉块因挤压而滋出油脂的瞬间。

“你开玩笑。”她说道。

男子玩弄着筷子,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有什么玩笑的”。

她不信,男子出现的时候和丈夫的出门时间相差无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让他行凶作案,更不用说切成这样四四方方的肉块带到她面前。

可又怎么没有一丝可能?像丈夫这样健壮的肉质,一定能烧出这样馥郁的香气吧!她摇摇头,赶紧狠狠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逼了下去。

“他现在可是就在你肚子里哦。”男子说道,仿佛调侃。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怀孕而突出的肚子遮盖住了自己的脚。和被撑大的子宫相比,那容纳了丈夫肉块的胃根本微不足道吧。可她肚子里那块巨大的肉又何尝不是丈夫?他流着丈夫的血,长着丈夫的肉,终究会变成丈夫的模样,剖出来烹煮也是一样的嫩滑。

“疯子!真是疯子!”她被自己的念头惊吓住了,“谁证明那个陌生家伙说的都是事实了?这么荒谬的话也能信?!”

她恼怒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陌生男子。

“你不是一直想做上好的红烧肉么?这就是上好的肉。”男子说。

她张口欲辩,却发不出一声反驳的语句。的确,这是最令她心旷神怡的肉,她吃空了碗底,欲罢不能。可她着实是吃下了丈夫的血肉么?她止不住恶心。恶心和心旷神怡在她脑中交织,搅得她不能正常思考。

腹中忽然传来猛烈的胎动,“呀”她禁不住叫出来。

“这块,也是上好的肉。”男子走过来,手指抵着她的肚子,“用这个,好好照顾他。她的手中不知何时被男子塞进了她的那把尖刀,尖刀被男子放在她的手中,安然无辜地看着她。

男子的眼神惊心动魄。

她脑中只剩下了把肉吐出来的念头。他想起那个从不和自己一起进厨房的丈夫,那个不让自己触碰尖刀的丈夫,那个对什么菜都表现一致的丈夫……她用力去抠自己的喉咙,反胃感搅得她喉头一阵阵酸楚,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反而是这催吐的动作惹得胎动更加明显,仿佛肚子里的那块肉也要跟着一起挣脱出来。

“看,你的身体正迎接他呢。你为什么不接受它呢?”男子看看他,“这会已经开始消化了吧,马上就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她快要掉出眼泪了,却不想在男子面前认输,胃液的逆流呛得她的双眼一片模糊。

“用这个吧。”男子的话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把尖刀从前是她做拆骨肉用的刀,她最擅长将狭长的刀身插入骨肉中的缝隙,尖刀游走的时候灵巧而富有气度。骨肉入菜中爆炒,大骨放入砂锅中细熬。一块肢体被这样利用,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夕阳仿佛是要落幕,又似乎只是转向。一片阳光洒过客厅,沙发上早已空无一人。有的,只是祥和地躺在血泊之中的她,她被剖开的腹中包裹着一块鲜嫩的肉体,那肉体像一顆浑然的花生裹着一层外衣,等待一个人来轻轻一吹,给他一份新的生命。

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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